北大国发 | Richard Freeman：AI时代，如何对抗“四骑士”冲击

题记：2023年6月10日晚，在河北崇礼太舞酒店，北大国发院CCER夏季研讨会有幸邀请到Richard Freeman教授做主题演讲。Richard B. Freeman在哈佛大学担任Herbert Ascherman经济学主席。他是国家经济研究所的研究员，目前在哈佛大学法学院担任劳动和公正经济中心的联合主任。Freeman教授是美国艺术与科学院（American Academy of Arts and Science）、美国科学促进会（American 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研究员。他在2006年获得了劳动经济学会颁发的Mincer终身成就奖。2007年，他被授予IZA劳动经济学奖。2011年，他被任命为美国政治和社会科学院的Frances Perkins研究员。2016年，他获得了全球公平组织（GEO）奖，以表彰对促进全球员工共享所有权的特殊贡献。同样在2016年，他被任命为美国经济学会的杰出研究员，颁奖词将其描述为 "一位极具创新精神的劳动经济学家，在该领域的几乎所有方面都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Freeman教授的研究兴趣包括科学家和工程师的就业市场，科学成果创新转化，中国和韩国劳动力市场，AI和机器人对就业市场的影响以及劳动力市场的代表形式和雇员所有权。

四骑士冲击
 

首先，让我解释一下什么是“四骑士冲击”（FourHorsemen (4H) shocks，以下简称4H冲击）。“四骑士冲击”是指具备四种不同特征的冲击，具体包括大（Big）冲击、罕见（Rare）冲击、无法预测（Unpredictable）的冲击和变革性（Transformative）冲击。具体来说，大冲击是指足以影响世界大部分地区的冲击，罕见冲击是指我们很少有类似规模的事件可供学习的冲击，无法预测冲击是指在时间或规模上难以预期的冲击，并需要人类在深度不确定性下做出政策反应。标准的经济冲击是通过负反馈来控制大的变化，负反馈循环会收敛到当前的现实。4H冲击可以产生正反馈回路使社会进入远离当前现实的新世界，这与标准的经济冲击有本质上的不同。在函数形式上，4H冲击基本表现为断点，表现为一个突然的跳跃。

历史上一个严重的4H冲击是撞向尤卡坦半岛的小行星导致了白垩纪-苍白纪（K-Pg）的大灭绝。感谢现代空间科学，当下一个一亿年一遇的小行星接近时，我们将做好准备。但不幸的是，我们没有准备好应对更频繁的4H冲击（这些冲击正在扰乱21世纪的世界），也没有准备好应对即将到来的潜在AI冲击。当今世界，我们面临着来自新冠病毒、战争、经济金融不平等、全球变暖等方方面面的4H冲击。比如Covid-19大流行，开始前我们无法想象， Covid-19大流行已经颠覆了我们整个地球，迅速挑战了过去的假设和未来的确定性。我们要如何面对这些4H冲击呢？或许我们可以考虑第五个骑士——AI。一个对人工智能的担忧是隐写术。也就是说人工智能可以秘密地与其他人工智能分享改变世界的计划，而我们永远无法发现。一份由三百多名人工智能专家和社会各界知名人士签署的声明中写道：“减轻人工智能带来的灭绝风险应该是一个全球性的优先事项，与其他社会规模的风险如大流行病和核战争一样。”此外，中美两国的元首也都指出应控制人工智能的发展，加强对人工智能的监督。

对抗4H冲击的最大武器：科学和科学家
 

世界科学拥有应对4H冲击的能力和资源。越多的科学家和工程师，越多的研发支出，就有越多分析和应对4H冲击的"创新者。按详细领域划分的世界研究分布表明，研究人员对大多数危机的反应具有高度弹性。危机发生后，研究人员会迅速做出反应提出可能的解决方案，这是我们应对冲击的最有力武器。 

下面我将展示近年来在科研方面的发展。

首先，在世界范围内，自2000年以来我们经历了文章数量的极大增加。各类期刊的文章数量一直持续上升，平均年增加7.2%。在领域标签（field tag）上增长更多，这可能是因为有越来越多的跨学科工作。对研究贡献最大的单一国家是中国，它在2016年（部分计数）以及2018年（全部计数）的论文中超过了美国，也超过了欧盟。在各个领域中，中国的论文发表都保持着最大增速，贡献了世界科研论文增长的40%左右。表中具体展示了中美等国期刊发表和领域标签数量在2000年和2022年的情况，可以发现中国几乎经历了几十倍的爆炸增长。
 

当我们进一步关注高被引文章的占比情况发现，美国在主要的科学生产国中处于领先地位，但中国的增长速度很快。对中国在论文方面对美国的优势和美国在引文方面的优势进行的粗略调整后的结果表明，2018年美国在“引文调整”（citation adjusted）论文数量方面领先中国48%，而中国到2022年的论文增长73%，使其引文调整论文比美国多6%。
 

此外，美国和中国一直是对方最大的科学合作者，通过在美国工作的华裔研究人员和在中国工作的有美国经验的归国人员，两国之间的科学合作有着紧密联系。具体来说，在美国发表的有中国地址作者或者华裔的比例为32.1%，在中国发表的有美国地址作者或者海归的比例为43.9%。这说明中美两国在论文发表方面已形成十分深度的合作。此外，两国在专业领域和科学家的年龄构成方面的差异，也形成了良好的互补。这也使得有在美华裔或在中国的海归合作的文章和没有这些人员参与合作的文章相比，引用量（也可以认为是文章质量）高出很多。

在各领域的文章占比上，下面这张图片展示了各个领域论文在2000年和2022年分别的占比的情况。我们发现在二十二年间，更多文章的话题从传统医学/基础科学转向工程和能源、社会科学、环境科学和计算机科学。进一步我们选取了四个主要研究领域：健康、生命科学、物理和社会科学，我们发现中国在物理方面的研究最多，而在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占比最少。美国则是在健康领域最多，物理领域较少。这张图片展示了各国研究话题分布的同时，也表明不同国家之间可以在不同专业领域上形成互补。

科学研究对4H冲击的反应

那么，人类会如何运用科学研究去应对4H冲击呢。

首先，伴随着COVID-19的到来，2019年-2022年发表的COVID-19相关主题论文数量出现了大幅增加。从2020-2023年COVID-19论文发表的分布和数量可以发现，COVID-19论文的增加不仅是来自病毒学领域，更多是来自医学和社会科学领域。从各个国家的数据来看，中国和美国都在该领域和其他国家进行了更多的研究合作，特别是中国，其在该领域的合作力度远超其他所有领域。

其次是气候变化（Climate change），尽管这不是突然的冲击，但我们依然可以观察到在2000-2022年，气候变化相关主题文章数量增加了11倍。在这过程中，中国成为了该主题相关论文增长的主要贡献者，其中主要原因是中国论文数量整体的增加。从2000-2022年气候变化相关论文的领域分布来看，除了艺术和物理科学外，其他领域的份额都在增加，其中计算机科学、工程、能源和社会科学的增幅最大。此外，从各个国家数据看，中国发表的气候变化文章中有三分之一是国际合作，尽管美国在这些合作中的份额有所下降

再次是金融冲击（Financial implosion），很多金融灾难的发生也都是超乎人们预期的。例如，正如已有研究提到的，几乎没有人预料到2008年夏天开始的全球金融风暴。对此，我认为下述这一系列问题是有趣的，金融领域的学者也可以去对其进行探究：

  1. 1.  2007-2008年后，社会科学论文在金融领域的份额是否增加；

  2. 2.  经济学家是否带来了新的工具和模型；

  3. 3.  是否有非经济学家进入该领域，例如心理学家、政治和社会科学家、计算机研究人员等等；

  4. 4.  如果有的话，我们今天的金融模型会比2007-2009年时好多少；

  5. 5.  中央银行/财政部门是否有更好的措施对灾难进行早期预警；

  6. 6.  冲击后的监管有多强，以及持续了多长时间；

  7. 7.  金融市场比2007年更稳定/更安全吗…
     

接下来，战争是如何呢，与之对应的是和平与冲突解决的相关研究（Peace and Conflict resolution studies），并且集中在社会科学领域。根据JSTOR给出的90种关于和平与冲突的期刊名单，我们在Scopus中找到了31种，并发现85%是社会科学类的期刊。

最后，让我们对如何更好地缓解四骑士冲击进行一个暂时的概括：

  1. 1.  改进早期预警系统；

  2. 2.  继续增加对基础科学知识的投资；

  3. 3.  加强救援/重建的供应链；

  4. 4.  更加关注在不确定情况下的决策能力。
     

第五骑士 AI难题
 

AI能够帮助人类实现更优的早期预警和近乎实时的预测，同时也可以通过模型优化实现对于突发灾难的及时应对和快速决策。在很多领域，AI都已经成为了技术进步的关键所在。因此，人类在应对四骑士的威胁时（如未来流行病、全球变暖、战争或经济灾难），关键的解决方法便是使用AI技术。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观点认为AI可能会对人类存在产生威胁。例如，来自AIM 2022年关于AI进展的调查发现，有专家认为AI有10%的可能性会导致人类灭绝；Tom Davidson预计到到2040年，AI将有足够的参数来自动完成所有的认知任务。从现实层面看，目前很多证据都支持了AI有助于科学和商业克服4H挑战，例如AlphaFold优化了对蛋白质折叠的分析，AlphaGo改变了围棋；但没有证据表明目前的人工智能有意识或有潜力作为独立的实体去开展行动。因此，目前关于AI最大的威胁来自于人类，即公司、政府和个人可能会使用AI通过虚假信息等方法来对付其他人，而不是说AI会背叛我们。

最后，我认为我们人类应该团结在一起，在保证AI在可控范围内的同时，我们需要利用AI去对抗全球气候变暖、经济下行等四骑士带来的威胁。